廣化老和尚紀念共修會

廣化老和尚‧行誼錄

28.懷南光憶往事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照弘法師
照弘法師
  南光女眾佛學院,設於南投與彰化縣芬園鄉交界處之碧山岩寺境內。碧山岩寺曾於清朝彰化府城誌內,列為八景之一,稱「碧山曙色」。因位於八卦山之陽,前有貓羅溪,境內流水無聲,風光明媚,地靈人傑。光復後,由於如學禪師自日本駒澤大學畢業,回台住持碧山岩寺後,更是名聞於海內外。
 
  南光佛學院,成立於民國五十八年春,乃當時碧山岩寺及台北法光寺住持如學禪師所創辦,並任院長。教務方面,禮請當時霧峰護國寺住持  廣化法師負責。我由台北法光寺,奉命到南投碧山岩寺,擔任常住書記及負責佛學院事務,並兼教職。記得當時教師的陣容,不分緇素,皆是一時之選的負責好老師,都是院長親自禮請的。有懺雲、常覺、廣化、禪暉、禪銘等諸位法師,以及楊白衣、簡平安、簡克修、李國模等諸位老師。後來又繼續禮請如虛法師、雷老師(顯明長老),及教插花和生衛的兩位老師。院長則每月一次,由台北回學院,親自指導同學們坐禪。也許是院長德行的感召,和廣化法師的負責、認真與親切,老師們很少有請假的。如有,皆在晚上的自修時間補課。因此在同學間,才有:「要讀書的,到南光」的口碑。
 
  開學前,院長帶我到霧峰護國寺,拜見廣化法師時,覺得法師人瘦瘦的頗慈祥,說話很客氣。由於法師常咳嗽,開學不久,院長請法師上台北檢查身體,才知道法師的肺部有問題(不會傳染)。從此每個月,由台北定期寄藥服用。法師慈悲很合作,身體也就逐漸地康復起來。
 
  遇有台北的信徒來朝山時,如學院長即恭請法師,向信眾們開示。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:法師以其親身經歷,現身說法,勸大家勿殺生,才能獲得健康的身體。法師說:當他出家前在部隊時,凡是部隊駐紮過之地,方圓幾里內的雞,都買來殺吃,所以現在身體才多病。這個「故事」,至少有兩次,是我親耳所聞。初時覺得甚是難過,可是由於法師的坦誠發露、懺悔,和懇切的奉勸,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德比丘。給信眾的印象是:僧伽的真誠、不虛偽的清淨本來面目。因而引起我對他的崇敬。
 
  廣化法師的道德學問淵博,曾為「南光」的院歌填詞。平時教學認真負責,威而不猛,嚴而有慈。學院於晨四時三十分起板,上殿前必先到禪堂靜坐,遲到者則坐於門外,不能入堂。早晚兩堂課誦,法師必親自領眾排班上殿。學期中皆住在學院中,很少下山。晚上的自修時間,除監學禪暉法師或禪銘法師外,法師幾乎大多時間,皆在教室裡陪伴同學。對學生非常用心教導和愛護。如平時午餐後大家用的水果,都是山上的木瓜、鳳梨、龍眼、荔枝,或田裡的香瓜。若遇院長或信眾帶來的「進口高級水果」,常住都送過去供養法師。可是我們的教務主任 廣化法師,自己捨不得用,都分給同學們。為了希望法師能吃到好水果,學會了「聰明」,不整盒送過去,一兩天送兩三個分次送。可是法師「道高一丈」,一次又一次地收存起來,認為份量夠了,在晚上自修時間,叫同學們洗切分享。雖是新鮮名貴的水果,置久了也會失去香脆的原味。同學們都知道,是法師自己捨不得吃,特地留起來給同學們的。我只好借機會向同學鼓勵,這是法師的慈悲,如此愛護你們,同學們要認真用功,好報答師長恩呀!
 
  總之,凡是可以吃的,法師都留在自修時間,分給同學們用。我想:大概是法師擔心同學們會打瞌睡,補充一下熱量,增加體力吧!更妙的是,因為法師的身體不是很強壯,所以院長吩咐碧山岩寺監院禪碧法師,要特別照顧法師的身體,因此也常常供養韓國人蔘。起初是燉好才送去法師療房,後來可能是彼此時間上的不方便,當家師父叫我一包一包地送過去,請法師自己泡喝。可是法師仍然一包又一包的收存,然後在晚自修時間,叫同學們拿金屬大茶壺,人蔘煮水,用同學們自己的飯碗、茶杯分喝。有的同學難過地來說,我才大膽地請法師,自己留著養身用。但每次法師皆以「嘿嘿」的笑聲回答。我又想:也許法師認為同學們,用功太辛苦了。由此可見法師對「南光」的同學們,是如何的照顧愛護,和法緣之深厚,不想可知。同學們也深深感恩,了解法師的用心,念茲在茲,個個認真用功,守規矩。也不負院長和法師的用心教導和寄望,目前也有不少人,擔起如來家務,教化一方,領眾共修。
 
  在學院時,最令我「頭痛」的是,法師教「沙彌律儀」,教材是他親自編寫的。也許是忙,法師和我一樣,凡事大都在臨事前被迫趕工,所以每次皆在上課的前一天傍晚,才給我手稿,每次仍以「嘿嘿!明天上課要用的,麻煩你了。」我當時除了上史、地兩科以外,學院的事務和老師的講義,要寫鋼板和油印。那時還有楊白衣教授的印度佛教史,每星期來上課,才給講義稿子。當時還未有影印機問世,加上在鄉下遇有佛事,因白天常住或學院有事,人手又不夠,大都在藥石之後,才能去「誦經」,有時在近半夜十二點左右才回寺,還得刻鋼板,兩張腊紙,最快也要兩個鐘頭以上。早課後趕緊油印,在上課前送過去,這種情形是常有的。也許那時還年青,雖不至於苦不堪言,但也忙得不亦樂乎。由於休息的時間短少,又遇上白天還要「看顧大殿」,中午沒得休息。又由於院長為了要讓同學們,有一塊不受外界打擾的學園,在臨北山坡地,增建一棟五層大樓,供為學院專用。那時候,要點收建材、記工和監督工程材料。(甚是感謝,出家後有如此多的機會,可以學習)。再遇上常住有舉行法會時,得趕寫疏文、名疏等,熬夜並不算奇。如此經年累月,長期累積的結果,後來幾乎也和廣化法師一樣
,仙風道骨,滿身輕飄飄,走起路來也無風,這只是虛有其表而已。
 
  法師出家前保衛國家,出家後弘法利生,又致力於僧伽教育,栽培弘法人才。還兼當時台中「民聲日報」,每週出版一次的「佛教園地」的編輯。雖然只有二分之一頁的版面,每期亦需五、六篇文章。此事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,談起我讀到法師的大作時,他仍以他專有的「嘿嘿」的笑聲,說出是他主編的。阿彌陀佛!聽了只能在內心暗中叫苦。我請問稿源,他說是以「交情」託人幫忙寫稿。聞後真替法師擔心。我說人情幫忙,頂多一兩篇而已,無法長期免費提供維持。法師仍以慣用的笑聲,說不會有問題回答。經過一段不很長的時間吧!看到園地的文章(因忙不常看報),所落的作者名字,同一版面裡就有「廣化、振教」以及似乎是熟悉的筆名、別號,心想來稿或有問題了?再經一段時間,有一次上三樓法師寮會客室,有事稟報時,看到法師還在寫作。愛說話的我,又借機請問,法師照樣以「嘿嘿」的笑聲,說還在為「佛教園地」趕稿。怪不得有佛事,半夜裡回來時,常看到法師房間的燈還亮著,還沒休息。唉!法師真的是不在意自己的身體。要講課,要教國文又要改作文。
 
    說到教國文,當時要請到一位教國文的老師實不容易。三十多年前的台灣社會,雖比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初期的生活有進步,可是並非如今之富有。所以當時,可謂是財富掛帥的時代,誰不希望改善生活,而能得到物質上豐富的享受?所以當時的學子,據聞皆以攻讀理工科為榮,而認為讀文科為沒出息。因此在當時,欲求得一位「正科」出身的國文老師,並非易事。社會一般學校如是,更何況是到佛學院兼課的。由於法師託人尋覓,終於請到一位國文系畢業的老師(已忘其名)。正為同學們慶幸,可惜沒多久,國文老師沒來上課了。不知是交通的不便?或是什麼因緣的差錯?以後的國文課和作文,皆由廣化法師親自指導了,因此亦加重了他的負擔。法師也因弘法利生心切,主編「佛教園地」,定期出版,寫稿而至趕稿,我真替本來身體就不好的法師擔心。即請問他,一篇文章大約須付多少稿費?據說當時的一篇短文,加上「人情」,一般的標準約為五十元。二分之一頁,五、六篇,每期約三百元上下。我想也許可以向院長說明,請由常住負擔補助。這在當時的鄉下山城,三百元並非小數目,但多少可以讓法師有較多的時間休息。可是以法師的為人,和對弘法的熱誠負責,他就是閒不下來的人。那時學院前期的先修班結束後,一切皆上軌道了,法師的身體也康復了,後來又增聘如虛法師,負責訓導的工作。此時院務蒸蒸日上,已有規模了。可是不久聽他說,已將護國寺交給如虛法師。是法師慈悲,要將身心全投入於僧伽教育,培養弘法人才,而專心於「南光」?可是不知以何因緣,他卻找來編輯民聲日報的「佛教園地」。法師真是一位慈悲喜捨,不為自己求安樂,不計較利害得失,無貪、無求、無私,只願奉獻付出的大德長老,誠是值得可敬。
 
  由於大家工作忙,還來不及向院長報告「佛教園地」之事,法師終於因睡眠不足,體能透支而累倒了。院長再請他到台北檢查時,發現已康復的地方又有問題,而且比以前更嚴重,怪不得法師無法再勉強撐下去了。遵醫所囑,要實實在在、好好地休息。因此法師向院長請辭,要回護國寺念佛求往生。院長只同意他休息,並請他任副院長,繼續留在學院養息,但法師堅持要回護國寺念佛。記得當時法師要離開學院時,全體同學及常住人眾,都依依不捨地送法師下山,默默地祈求佛菩薩加被,唯願法師早日康復,早返學院。繁重的教務主任職務,後來則由院長的弟子,剛自日本駒澤大學畢業回國的禪海法師擔任。一直到民國六十一年,為慶祝碧山岩寺,開山二百二十週年,高樹法幢,禮請海內外高僧大德,傳授在家五戒、菩薩戒會時,再請廣化法師為戒壇書記。同戒錄雖由我負責編印,和請得南投龍泉寺范玉如居士的協助,可是我也因睡眠的不足,和體能的透支而累倒了。因此拖延了很久,同戒錄才出版,於心甚感愧疚。
 
  以後如學禪師命我往木柵,由華藏法施會所創辦的內明專修班,親近淨空法師,學習內典與講經時,聽說法師亦在溝子口附近山上,曾託人帶領前往法師駐錫的精舍請安。現在想一想,距今也有二十多年了。後來遇見國強法師時,他說:「為了要去廈門南普陀,而將台中南普陀,請廣化法師負責,兼辦男眾佛學院。」幾年後曾在台南新營妙法寺,三壇大戒場見過廣化法師,那時法師因跌斷了腿,坐著三輪推車,人看起來很虛弱,由專人負責照顧。以後就沒機會再見面,可是蒙法師惠贈他編的《沙彌律儀註解》,及《大般涅槃經》等寶貴經典。一直到前年,回台聽同學們說:「法師往生前,曾交代南普陀備專車,供南光佛學院的同學們前往送荼毘。」去年南光佛學院,一年一度的同學會,我回台巧逢其會,在會前參與的師生,全體肅立,為往生的師長們默禱一分鐘,並祈早日乘願再來,廣度有情。
 
  接到台中南普陀佛學院的通知,為感念法師自行化他的不朽功德,能流傳於世,欲編輯《廣化律師永懷集》,以資紀念。接函後緬懷往事,歷歷如畫現於眼前。人生無常,雖是緣生緣滅,可是為了紀念所尊敬的良師,亦是同事,我雖不會寫文章,只好在「南光」共事的經過,大略記述如上。
 
  綜觀廣化法師之行事,自共事於「南光」,至後來所聞:法師一生愛國護教,興教辦學不遺餘力。可謂是:「鞠躬盡瘁,死而後已」。晚年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,仍然盡忠盡責,為台中南普陀佛學院,付出最後的一滴心血,造就了眾多弘法利生,教化於國內外的佛門龍象,教內棟樑,社會賢達。這種身心的慈悲喜捨,偉大的真供養,為國為教的貢獻,其功實不可沒。對學子們的教導造就之恩,天高地厚。
 
  嗟乎!世事雖無常,生涯亦有限,而心願無窮。唯願老法師的宏願,及如眾人之所求,慈悲早日乘願再來,振興佛教,廣化有情。阿彌陀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