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化老和尚紀念共修會

廣化老和尚‧行誼錄

12.足跡—緬懷先和尚 廣公圓寂八周年有感...淨藏法師
淨藏法師
一、宿緣
  光陰荏苒,時序已邁入了「雨水」的節氣,披讀過「編委會」寄來的徵文函件之後,我踱步走向陽臺,伴著即將西下的夕陽,極目遠眺矗立在對面觀音山腰上的「圓通寺」,不由得讓我的思緒又漸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,此時八識田中的前塵影像在腦際開始一幕幕浮現了起來──
 
  似乎是在民國六十八年的青年節,我從頭份家鄉迢迢來到埔里圓通寺參訪,並住宿一夜。或許是宿緣所追,隔天早上臨告假前在大殿旁邊,看到了一位拄著拐杖,單手提水桶,正在澆灑盆景花卉的老比丘,目睹此景我立刻二步併作一步趕上前,以懇摯的口吻要求代勞,此時卻聽到他老人家笑呵呵地婉謝,並說僅是藉此來活動活動筋骨而已,不礙事的。陪著老人家澆花的過程,也同時聆聽他給我佛法修行上的開示。面對著這位溫文儒雅親切待人的老者,我總覺得似乎跟他一見如故,也很喜歡聽他的風趣談吐,這或許就是促成日後我禮他老人家披剃的啟蒙因緣罷!
 
二、出家
  依稀記得在民國六十九年農曆三月末、四月初之間,在處理完先祖母的喪事之後,獨自專程來到了這座慕名已久,且已有先和尚在此開設佛學院的南普陀寺,想來報名就讀。然而不料就讀的條件是要出家僧伽才招收,可是我口袋已空,回程車資頓成了問題。後經當時仍是學僧的體慧師變通建議,要我甘脆就禮主任(先和尚時任教務,學僧對老人的尊稱)剃度就成了。說的也是,此一建議正也符合了我的夙願,於是當即就上樓面稟老人家並陳述個人出家之願。不意的是,老人家謙稱自己沒有常住,不擬剃度徒弟,要我回去找人剃染了再來就讀。乍聞此言,頓時使我頹喪氣餒地走下樓來找體慧師商量。他一見狀,要我再次鼓起勇氣去跪在他老人家面前懇求,且不答應就不起身。這個破釜沉舟的對策,讓我又一次地上樓跪於老人家面前懇求收容,最後總算人有誠心,和尚有感應,老人家終於慈允準備編收我為他的第七位弟子。由於當時□□師兄疝氣手術,正住在台中菩提醫院,僅由慧律師旁侍看護,因此和尚有意要我先去替換看護之職,等擇期再進行剃度儀式。在謹遵老人交付的使命之後,我方又笑逐顏開地拿著車馬費奔赴下一個目的地。
 
三、侍者
  農曆五月初三和尚擇借祖庭—台中慈善寺,在引禮兼阿闍黎的體慧師陪堂之下,正式為我舉行落髮剃度儀式,並同時在大殿授予沙彌十戒,讓我與同受戒的會耀同學成了沙彌戒兄。在剃度之前幾天,和尚的侍者一職已由信融師的手中移交到了我的身上,從此在佛學院就讀期間,開始肩負起旁侍照料老人家的一切生活起居。由於和尚曾接受過髖關節鋼骨手術,行動不便,然而廚房又在樓下,因此每天小食、大食時,早期一向都要由侍者小心攙扶著走下樓梯,來與學僧們一起用膳。看到老人家艱困蹣跚的舉步,日後我乃央求由我直接送飯到房間來,避免師父走路顛仆傾倒。當時寺裡的建築,如架房、浴室、用水等設備,都在樓下,因此侍者每天早上固定時間要替老人家提水儲備以及清倒夜壺,晚上則要去廚房提熱水替老人家擦抹身體、洗腳等等照料勤務。回憶那時候,自己因為年歲輕身體好,和尚又是江西南康的客裔,在替老人擦抹洗腳之空檔,往往師徒二人會天南地北國語、方言夾雜著聊起來。融洽的氣氛,讓我對侍者一職感到勝任愉快,從此也更勤快地把侍者的工作儘量做得完美周到,好使得老人家無後顧之憂,而能全神貫注於教務的推動。
 
四、染香
  《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》云:「去佛不遠,不假方便,自得心開。如染香人,身有香氣,此則名曰香光莊嚴。」又有俗云:「如入芝蘭之室,久而不聞其香。」能在和尚身旁擔任侍者一職,誠可謂是三生有幸,這也是個人啟蒙學佛以來彌足珍貴的一段僧格養成教育。因為老人的言行舉止、日常表現,無不都是令身為徒弟的我所要學習的典範。每天在耳濡目染之下,無形之中自身的心靈也就受到了潛移默化,恰似染香之人,身上自有香氣沾附一樣。老人的潛德幽光,固然不是我們可窺測,而能朝夕薰陶在他言教、身教的環境裡頭,自然不求正而自正,不求直而自直。此正如蔓藤攀竹──不直自直,亦乃依附之功耳。
 
  就記憶所及,老人家一人身膺教務及教席之重責,平常固然要延請教師來院授課,法師來了又要陪著寒喧問暖、喝茶聊敘。白天自己也排了戒學課程一樣要上課,何況早、晚的課誦仍是隨眾上殿作息而不輕易缺席。如此一來,時間的運用就會捉襟見肘了。因此往往為了編寫第二天的講義教材,老人家房間的燈光總是亮到子夜才息。倘若實在忙不過來缺席了晚課,子夜息燈之後,自己也會拄著拐杖到殿上補作晚課。等作完晚課下來那周遭可真是「夜闌人靜、悄無聲息」,因為學僧們都已呼呼大睡進入甜蜜的夢鄉了。然而即使那麼晚才睡,隔天凌晨四點的響板一敲,依舊一骨碌地爬將起來盥洗,隨即便上殿參加作早課。這種日復一日的身教,讓學僧們看在眼裡,無不個個都抖擻身心,全神貫注地力求把早晚課誦作得圓滿莊嚴。乃至於多年後聽到當時早晚課錄製的音帶,都會被那種純一男音所特有低沉莊嚴且具韻律的唱誦聲音所感動,而情不自禁地落淚。只可惜如今已找不到那種音帶了。
 
五、熏戒
  佛學院所排的課程,其中的戒學佔了很多的比重,可以道是「如說修行、解行合一」。老人以身體力行的表範、諄諄不倦的教誨,影響了全體學僧對戒學這門艱澀的課程,興起了一股好樂學習的風氣。於半月半月誦戒時,學僧們有犯過者,也會紛紛站出來勇於發露、求懺,可以說無不個個戰戰兢兢自我要求於戒行的清淨。因此影響所及,自然六和敬的僧團於焉形成,不再假緣於院規來約束管理。至今憶起學院的生涯點滴,著實有著讓人無窮美好的回味。如今二十多年一幌而過,院長、主任皆已遷化,同學們亦都飄散各方,當日師生同窗共學的弦歌往事,從此再也無法重溫舊夢了,思及此,不禁令人唏噓不已!
 
  或許是共業環境力量使然,驪歌唱已,奔赴各方的同學,也已泰半隨波沉浮,不能再一本初衷,持續當年對戒行的貫徹了。可是縱然如此,至少大家都曾薰習過戒法,而不至於去謗戒、評戒,這不能不說是和尚個人獨具的遠見吧!
 
  俗謂:「強將手下無弱兵」,既身為先和尚的一員徒弟,為恐倒了老人家的架子,自己只有時時自勉──「以師志為己志,以師行為己行」,戮力去奉行和尚當年的教導,庶幾於走到生命盡頭捨報生西時,能坦然面謁上人而無愧耳!
 
六、初險
  學院畢業後,和尚帶領泰半的學僧移錫到高雄美濃的雷音寺來結夏安居。有一天下午似乎是民國七十一年閏四月底布薩日,我正替老人家理髮之際,頻聽他在催促「快點,快點!」迅速剃好之後,又侍候他到浴室洗頭,不料這時舊疾復發──腹瀉兼嘔血,老人肺結核的毛病發作,頓時讓他現出了生命垂危的徵兆。藉著緊急鳴叩的響鐘,立刻召集全體大眾來助念。為了不忍遽然撒手西歸而留下仍在依止結夏的學僧,於是只聽老人家吩咐要大眾一起唸「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」聖號來祈求加被住世,一時之間室內空氣中就開始迴盪著大家悲切懇禱的佛號聲。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時候,老人終於在座椅上睜開了眼睛,囑咐大眾師可以解散了。直到和尚恢復了生命力,每人原本一顆懸吊的心,才如釋重負般地放鬆下來。事後恭聆老人家的自述,始知當時危急之際,他的八識眼看即將飄然離體,為了不忍學僧們結夏期間竟然要失去依止,因此自己以住世願力,懇禱觀世音菩薩加庇。果然及時感應道交,觀音菩薩乃現出懺(雲)公所恭繪的菩薩相(註:師云比之更莊嚴好看),以笑容頷首來護佑老人家的心願。聽到上人的這一段驚險故事,讓我了解到吾人「願力」的不可思議,同時也警惕告誡自己──佛菩薩是無時不在身邊的,起心動念可不能隨便放逸啊!
 
七、住院
  由於住所因緣的不契,個人於民國七十二年春天,飄然離開了雷音寺,對上人的晨昏定省,也因距離的遙隔而擱置了下來。直到民國七十五年秋月,聽聞和尚要赴花蓮慈濟醫院去開刀,於是又回到了老人家身邊來陪侍看護。當時他的法體狀況是頻尿不止,同時原來裝置的髖關節人工鋼骨也已不堪使用,必須要動手術替換了。老人本來已經孱弱的身軀,現在要接受手術,無寧是對老人家生命的一大折騰。睹此情況,也不禁要讓陪侍在側的我朝夕掛礙不已。不知是老人家的業障還是醫生誤診,接受過手術之後,依然未見改善。所置換的人工新鋼骨,也不盡如理想,畢竟始終都未能讓老人家恢復到自己能拄杖步行的地步。從此之後,反而與輪椅結了不解之緣。
 
  近三個月的住院治療,生活相當單調、乏味。獲得主治醫生允許之後,每天於夕陽西下時,總會與淨曄居士一起推著老人的輪椅,從病房五樓下來到院外廣場,然後緩慢閒逸地繞周而行,也藉此讓病人獲得紓憂解悶,以調劑抑鬱的心情。此際陪著老人家聊天,天南地北的話題、愉悅暢快的笑聲,洋溢迴盪在周遭的空氣中,只見老人有如天真瀾漫的孩童般,一時之間竟也忘懷了自己是來住院的病人。
 
  許是西藥的副作用,出院不到一年半載,老人開始出現了言語蹇吃、記憶喪失的嚴重病況,後來赴台中榮總作腦水腫導管手術,方又恢復了過來。然而沒多久,病情告急,幾乎到了生命盡頭。回顧老人家的晚年,真是命運多舛、辛苦受盡。若不是老人家有過人的願力在支持著,任想誰也經不起這樣連番大大小小的開刀手術。縱然命運之神與他作對,幸好老人心目中那尊無時不在微笑頷首的觀音菩薩,總會在適時伸出援手,而帶領和尚度過一關又一關的病魔考驗。也很慶幸老人的福德感召,陸陸續續有孝順的弟子,諸如淨旭、淨莊、淨航……等等出現在他的身邊,把他的生活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,令老人雖坐困病域,卻也不礙他一展興學育僧的鴻圖大志;甚至能意氣風發地擎舉戒纛,立身來作末法的中流砥柱,直到最後完成了弘戒、傳戒的神聖使命而後已。
 
八、待人
  外人無知者或許會認為和尚既是個持戒僧,做人可能是一板一眼不茍言笑。事實不然,常接近他身邊的人,當能體會感受到老人是一位待人敦厚、處事圓融的長者,一點都不擺架子。在此舉兩則例子就可見一斑──有次陪侍和尚去台北應供,回程坐遊覽車時,不想司機暗中存有商業交易的勾當,竟將全車乘客載到了一處表演場去觀看武技表演。表演後,現場隨即開始兜售膏藥,師父也叫我付錢跟他們購買了兩罐價錢不菲的治療燙傷用藥。事後諮問老人何以要明知卻去上當?只聽他以和煦的口氣說道:「雖然明知被擺佈,但既然看了人家一場少林武功表演,總不能白看而拍拍屁股就走吧?那些錢就當它是買門票好了。」哦!聽了老人這套說辭,也只有點頭默認,而不再堅持個人小是小非的成見。畢竟損些小財卻能換來善緣,這也是菩薩道行者預結將來度生的考量吧!
 
  另一次(似乎是民國八十三年)個人心臟不適想到台中榮總作檢查,前一天下午即來到南普陀掛單夜宿,並去省視問候和尚。他聞知我來的目的,乃囑咐侍者聯絡一向來替他打針的榮總胸腔科某醫師,請其晚上專程趕來寺裡為我看診。然而侍者撥過醫師的呼叫器不見回應之後,就要我明天自己去醫院排隊掛號,師父在一旁聽了也默不作聲。這事原以為就這樣落幕了。不料到了晚上,侍者竟找我去方丈室,告知某醫師已經趕來寺院,正在替和尚打針吊點滴,要我也一起給醫師看診。哦?我聽了頓時一臉狐疑,搞不清楚何以事情竟這麼快就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?到了方丈室,正躺在床上吊點滴的和尚看到了我,以慈祥關懷的口吻對我說:「淨藏,醫師來了,你可找他看診去!」當時現場思慮沒有那麼敏銳,只慶幸事情那麼巧,怎麼會有醫師這個時候趕來替師父看病?由於有了這位虔誠佛教徒的醫師協助,讓我隔天到榮總不必經過排隊苦苦等候,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完成了作心電圖、照X光、看診、領藥等程序。返來茅蓬後,我回想了事情的始末,發現有點蹊蹺,於是仔細推敲侍者片段的話語,最後終於讓我拍腿恍然大悟,哦!原來和尚那天身體並無狀況,實在無須請醫師來吊點滴,何況躺著一兩個小時吊點滴也不是件好受的事,可是為了我這個徒弟,老人家竟然費盡心思向侍者聲稱自己身體不適,要侍者趕快聯絡醫師來替他打針。因為有了老人的囑咐,侍者不敢怠慢,於是再度積極透過管道聯絡醫師兼程來為老人診病,所以才會有「巧合」的事情發生。
 
  經過了這一番見識,讓我深深地感受到:和尚對待他的落難弟子,竟是這樣不著痕跡的冥佑暗助。此恩此德也只有以成就道業、承繼師志來報答了!
 
九、威折
  和尚給一般人的印象無不是慈祥和藹、笑容可掬,然而早年受教於老人的學僧、弟子眾,偶爾也會因違規而目睹到他展現出威嚴折攝的一面。  
 
  記得在學院時,有一天寺裡適有法會(因學院須依附於住持──院長的財力供給,而當時寺中正長期在大舉建設。)我與同學□□、□□二師偷懶,相約一早即去台中豐原水庫買魚放生。等中午回來,就聽到有同學傳訊我等三人立刻去教務處,乍聞和尚威嚇一聲──跪下!頓時從他老人家手中飛出了一只橘子(他正在用午餐,這只橘子是他老的餐點水果),向我等擲來。三人見狀,情急之下
無不狼狽各自閃躲,接著老人家又喝斥三人到佛殿去跪香懺悔。經此一「役」,讓學僧們上了寶貴的一課──大眾共同出坡之際,不容有個人開溜取巧的演出。如今回想起來,因三人違規的表現,竟影響老人那天用餐的心情,實在是愧赧不安。弟子在此懇禱和尚於常寂光中忍赦弟子等之過失。
 
十、幢相
  披南傳的黃袈裟,在學院當時著實蔚成了一股風氣,同時也樹立了學院特有的標幟。所謂「數大就是美」,於團體出外時,看到那個飄逸於微風中的衣角,更襯托出僧人離塵修道的莊嚴相,也不時會吸引來路人的側目。
 
  提起這段南傳袈裟的往事,不免就要讓人追溯到民國三、四十年代,慈航菩薩駐錫台島的時期。根據先和尚的描述,謂慈航師祖早年曾遊方於南傳佛教國度,目睹彼方僧伽依然承襲了佛陀古風──「披原始袈裟、步行出外托缽乞食」,覺得很符合律制規定,於是來台島之後,乃從自身作起,開始推行披南傳袈裟。就這樣一代傳一代,和尚在辦第一、二屆南普陀佛學院時,也讓學僧們與南傳袈
裟結了不解之緣,這或許種下了今日有些道場樂於改披南傳袈裟的濫殤罷!
 
十一、戒體
  綜觀和尚一生苦心孤詣地弘戒、傳戒,目的無非在強調比丘、比丘尼戒體的重要。因為戒體的有無,直接關係到修道人這一生道業的成就與否,所以其重要性是不可須臾而離!正如老人於《四分比丘戒本講義》說道:「故《出家功德經》詳明一日一夜持戒功德,不可窮盡。」若是無此「戒體」,持戒功德則非「不可窮盡」,徒然只成了世間一般善行罷了!又說:「得此戒身,便同僧寶,天龍尊奉,鬼神欽敬。……茍無此無作戒體,則天神何所致敬耶?是故《芝苑》云:『夫戒體者,律部之樞要,持犯之基本,返流之源始,發行之先導。』」因此先和尚當年無論是在學院教誨學僧,或教誡來依止之尼眾,無不是一再強調「戒體」對修道人的重要性,也要來求依止的尼眾,務必遵照律法次第去受戒。其理由無它──沒有沙門因(戒體),就沒有沙門果之故。
 
十二、遺願
  於民國八十五年年底,為了護送和尚舍利回鄉,弟子僧俗等一行八十多人組團,浩浩蕩蕩地奔赴江西南康生佛寺,替老人家舉行了一場隆重的安奉儀式。看到了人山人海圍攏來觀禮的鄉民,頗讓人興起無限地感慨──處於佛法邊地的眾生,有誰能給他們澍法雨、降甘露呢?原本佛法興盛的江西,經過了朝代的更迭,已被統治者摧殘得面目全非、元氣大傷。如今在這座荒山上,雖由和尚出資建立起來這麼一座宏偉的佛寺,由於住持人才的缺乏,加之又有政治上的掣肘,短期之內仍無法讓這些鄉民得到佛法甘霖的滋潤啊!老人雖生前有願在其家鄉蓋一座佛寺來福蔭鄉親,然而礙於大環境的受限,恐也只成了當地政府藉以收入的觀光景點罷了,睹此能不令人唏噓乎?
 
  其間也抽空到了 和尚生長的家鄉走動參觀,並與老人舊日之故二、子孫等合影留念。就在古老的建築、純樸的鄉民映入眼簾之際,頓時令人拉回了四、五十年代,台灣農村社會景象 ──地足足落後了台灣四、五十年啊!想當年和尚在此孕育成長,腦海裡必也留下了許多美好的童年回憶,只可惜他老人家生前無法回鄉探親,徒然只以「舍利」之形返鄉,此情此景亦讓人喟嘆耳!
 
十三、蠡測
  顏淵讚夫子說:「仰之彌高,鑽之彌堅;瞻之在前,忽焉在後。夫子諄諄然善誘人,博我以文,約我以禮……。」這正也是身為徒弟的我,對先和尚崇高人格,所發自內心由衷的讚頌。觀老人一生的建樹,無不是在殫精竭慮地培育僧才、弘揚戒法,所冀望者乃是力挽狂瀾──「令佛日將昏而增輝,正法重現於末世」耳!時光飛逝,轉眼間老人生西都將屆八周年了,弟子等無日不翹首企盼和尚早日乘願再來,繼豎戒幢、降大法雨,令久處長夜漫漫的可憫眾生,能有一線生機、光明!
 
  若有人妄想用蠡瓢去測量大海,無疑會被人視為是一樁癡行而貽笑大方;同樣地,倘若僅憑個人淺陋見識去揣度老人的自受用境界,想必也會遭人訕笑而譏為無謂之舉。雖然明知不免會引人非議,可我還是拗不過好奇心的驅使,私底下在地藏菩薩相前,以自作的占察輪捻占出和尚捨報前所證的階位,結果三個輪赫然顯示的竟都是「阿那含位」。對此一結果倒不令我感到意外,因從老人生前諸多的跡象顯示,即可看出端倪  他老人家必也是一位乘願再來的菩薩;而非一般泛泛之輩。若是觀察入微之士,只要看到老人臨終之際,能不被嚴重的病苦所轉,而自始至終都能保持正念,清醒不落昏迷,有這種功夫就足以證實是自己能作主,而不被六塵所左右的聖位之人了!又,更從他老人家捨報一七之後,前額所現的一輪殷紅瑞相,也會讓人對此一不思議現象,無疑認定先和尚必是一位有修有證的高僧了!
 
  今天中午俗家二妹打電話來,問我知不知道今天是家母的七十九壽誕?我回答:「當然知道!」因為家母的生日與先和尚的農曆二月初十是同一天,只不過差一歲而已,這是我始終牢牢記住的。就在完稿之際巧逢老人的八十冥誕,雖然不能回南普陀去向和尚的靈前請安,在此我謹以合掌向落日的西方遙禮老人,並祝蓮品增上!
 
  蘇軾《懷舊》詩:「人生到處知何似?應似飛鴻踏雪泥;泥上偶然留指爪,鴻飛那復計東西!」往事只能回味,過去曾走過的足跡,現在也只成了「無常」的記憶了。於夜闌人靜之際,再從塵封的前塵影像裡頭去重溫舊事,徒然勾起了「往事知多少?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。」的一絲感傷耳!